你与我与医患关系(上)

四儿子的故事片段。涉及不健康心理/精神状态,慎入。后续有肉。


提及超能力设定,滥用药物和情感困境(。)谈恋爱文。


***


TO LIFE, TO LOVE, L'CHAIM 


我看了那些录像。


我是说,从雅艾尔·李斯廷七岁时回到N13研究所之后所有关于她的录像。我边看边在终端上读着越级下载的资料和报告,像是喝根啤配甘草糖,糟糕透顶的搭配。


雅艾尔最后的录像——近一年前的认知能力测试——结束后,我的双眼已经由于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刺痛发胀,看起来可能还有点眼泪汪汪的倒霉相。我知道这时候让眼睛休息一下是最明智的做法,所以我找出了暴动事件时李斯廷医生抢救我的监控录像,睁着疼痛的双眼继续看了下去。


这时候的李斯廷医生——更适合的称呼是利奥尔——正把自己锁在研究所西翼二楼的男洗手间里。这是个不令人意外的行为,但对我来说稍微有一些让人失望。按以往的经验,他可能在隔间里用心灵致动禀赋恶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前臂,坐在马桶盖上前后摇晃,或者干脆蜷缩在地上呕吐哭泣。作为他的心理治疗师和监视者,我应该去安抚他,至少和他待在一起。但今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压力过大的一天,因此我决定另找时间再和他谈应对情绪崩溃的合适方式。


他可能正在经历假性的焦虑发作,要不然就是真的。但我一向擅长疏导自己的罪恶感。拜托,这家伙曾经创下一周九次焦虑和恐慌发作的记录,他对这种症状比我还熟。大概吧。


屏幕上白大褂沾满血迹的利奥尔把止血钳隔空摔在地上,右手伸向自己的左前臂,似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没有开始掐自己。我躺在一边的医用推床上如同死尸,头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看着抢救自己的医生在这当口情绪问题爆发,我不禁为当时的自己捏了一把不必要之冷汗。加油啊,伙计,可千万别在这时候掉链子。我无声地鼓励着半年前的利奥尔。


利奥尔放开了自己的前臂,我欣慰地呼了口气。他犹豫了几秒,然后转向我的病床,伸手掐住自己的脖颈,强行把呼吸频率往下降。


精神可嘉,利奥尔,精神可嘉。


玛尔卡·李斯廷的病床就在几步之外。她浑身插满维生与监控设备的管线,被昂贵精密的仪器包围,与我的狼狈处境形成鲜明对比。有研究员在她周围来回跑动,给她注射各色的药液,调整仪器。然后,他们从那姑娘头上小心地取下了一件以电线连接着笨重机器的小型设备,将她床边的机器推向我。


唯一能用的那台休斯敦波生成器。


利奥尔开始把那片设备上的探针接入我的额头和伤口。他在同时使用双手和心灵致动的精细操作能力,表情极度专注,漂亮的金发从耳后滑出了一缕,在脸旁晃荡着。


我灌了一大口苏打水,暗暗希望能被呛住。没成功。我只能继续盯着屏幕。


***


DEFEAT, RETREAT, TRY HARDER, CELIBATE


雅艾尔返回研究所后的第一次视像记录是也是认知测试的录像。


雅艾尔长得和她生物意义上的父亲很相似。她拥有和利奥尔一样优雅的眉弓,鼻梁和下颌,眼睛碧蓝。那头金发色泽黯淡,剪得像个男孩。不用说,是为了减少护理成本。


录像开始的时候她正对镜头,苍白瘦小的身体像是黑色轮椅口中的猎物,那双蓝眼睛里显出迷惑而呆滞的神色。那是一种让人一见之下就丧失对她智力的期望的眼神,同时还能让人心里泛上一阵来源于怜悯的排斥。


她的头侧仰着,额头上有隐约的缝线疤痕——一条浅色的蜈蚣从额际爬入发丛。她双腿僵直,瘦弱的手臂蜷缩在胸前,双手握成不自然的拳头。我晚些读到的生理检查报告上冷静地解释了她的状况:重复手术,脑损伤,肌张力高,精细动作能力丧失。


“早上好,小姐。”利奥尔的声音响起,带着专业色彩的亲切语调里听不出异样。我意识到自己在寻找他的异样,觉得有点别扭。“你的名字是?”


雅艾尔费力地挪动脑袋,眼神盯着利奥尔的方向。从表情来看,她没有认出这个从来不是她父亲的男人。


“阿-维尔。”她口齿不清地回答。“阿维尔…李什因。”


“雅艾尔·李斯廷。”另一个女声说,听上去在点头。“很好。”


她对赞誉没有反应,一直盯着利奥尔。


“抱歉,我去去就来。”一阵悉窣声,利奥尔·李斯廷医生用他最平稳轻松的语调宣布他要使用洗手间。雅艾尔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他,直到关门的声音传来。


按以往的经验,他倒并没有撒谎。假设神经质地坐在马桶盖上抱着脑袋摇晃,咒骂和吞服抗焦虑药物也算得上是“使用”洗手间的话。


接下来的认知测试录像中,利奥尔再也没有出现。


***


THOU ART THE POOR'ST OF ALL


利奥尔告诉其他研究员,一旦我的G波和中枢活动稳定下来,就要立刻把休斯敦波生成器取下,重新接回玛尔卡脑部。


说实话,他还维持的镇定形象令我多少有些佩服,因为玛尔卡的生命体征已经开始恶化了。而我仍恬不知耻地占用着维持她生命的仪器,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那儿。看到自己走形的身材,我不禁一阵尴尬。


另一件该佩服利奥尔的事: 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在下属面前显得精神抖擞意气风发,从头到脚都整洁体面。好吧,大多数时间是这样。我尽力把目光从录像里自己皱巴巴的衬衣上挪开。


研究人员分成两组,在我和玛尔卡床边忙活。利奥尔面对着她站在两张床中间,从监控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半侧脸。他扯着自己的头发,手套上的血迹把几缕发丝黏在了一起,纯净金色间夹杂的鲜红分外刺眼。医生特有的洁癖心理无迹可寻,他只是站在那里,面对着正在死去的姐姐,毫无自知之明地用我的血弄脏他自己。


而我,身处半年之后,正边喝啤酒边依靠越级调取的监控录像跨越时空。如果是在以前,我准会怜悯他。但现在那种黏糊温凉,闪着虚伪与过度膨胀的自我意识之光的情绪被某种东西挤到了大脑边缘,我意识到自己没法调动起足够的怜悯。这感觉很陌生,而且就和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勃起了一样令人发慌。没了这个能力,一个蹩脚的心理治疗师该怎么活啊。


我为利奥尔感到难过。这应该不是我第一次这么觉得。更糟的是,另一罐啤酒也没能让我的怜悯之心重新焕发活力。


***


HALCYON DAYS


利奥尔胡乱吃药之后讲话听起来会和平常不一样。那些语调的轻微异样展现了心理学与精神病学著作能对一个没有受过这方面教育的可怜家伙造成什么样的荒谬暗示。它们还让利奥尔拥有了大量可以在接受心理咨询时使用的专业词汇,造成一种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假象。


他搞得到药,事实上,作为N13研究所里头衔最丰富气派的外科专家,我怀疑他搞不到手的药物很少。这不管怎样都不是好事儿。利奥尔根本没有给自己选择精神药物的能力,尤其是在脑子已经成为安非他命,苯二氮卓类药物和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的战场的情况下。


跃变者的体质让他不至于被药物放倒。但那些他每天都要当心理安慰一样咽下肚去的胶囊和药片,它们不会一直友善下去。他眼下的毛病里有多少是被药物浇灌出来的,我心里有数。


我的报告里没有提过这一切。因为,如果他们决定让“精神不稳定,焦虑,表现出严重觅药行为”的李斯廷医生搬去佛罗里达停职疗养(好吧,这么说有点刻薄),那我就又得回去做那份无聊工作了。为了保住N13研究所的优良生活环境和宝贵的自由,我得尽力让利奥尔的状态维持平衡。悬崖边的滚石,钢丝上的自行车手。我猜我做的还不错。


回到正题:利奥尔像和自己玩医生游戏的小鬼一样吃够了他的魔法糖果之后,讲起话来和平常有微妙的差别。更啰嗦,更浮躁,更愉快,像是随时可能哼起歌来一样。不知内情的人只会当他心情不错。


“你的手臂感觉怎么样?”利奥尔带点笑意的声音在另一段录像的开头响起。他脸上应该真的挂着那种富有感染力的标志笑容,因为镜头前的雅艾尔歪了歪头,努力露出一个回应的微笑来。


“好,”她说,语调缓慢,“比…以前好,手臂能动。”


我看了看录像的时间。第一次测试的七个月后。雅艾尔的头发长到了及颈的长度,颜色和蜂蜜一样浓郁。尽管仍然苍白瘦弱,但她的样子比最开始认知测试时健康了许多,手臂看上去肌张力正常,双手端端正正地摆在膝盖上。


也许是我的错觉,她就连发音和面部表情也自然了很多。这有些奇怪,研究所不太可能会好心到给没什么实验价值的对象安排神经靶向治疗,或者,说实话,任何种类的治疗。


“真棒啊,不是吗?”利奥尔评价。“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坚持康复运动,甜心,下个月我们再看看你的精细动作能力。”


他友好地询问了一系列旨在考验她思考能力的问题,雅艾尔认真地一一回答。这真是段让人宽慰的录像,如果我不是正在雅艾尔去世的那天观看它的话,感觉也许会更好一些。


不,不是去世,这词过于平静,被动性也不怎么强。


录像已经快要结束了。问出下一个问题时,利奥尔的声音中出现了几不可闻的犹豫。我不得不倒回去重听一遍。


“只是顺便一问,你记得——Vi hayst ir?”


听上去像意第绪语。


女孩迷茫的眼神看着镜头。


“Vi hayst…算啦,我犯傻了。”利奥尔有些匆忙地转移话题。“最后的问题,你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最喜欢的东西是又什么颜色的?”


“黄色。”雅艾尔迟疑地回答,“浅…黄色。都一样。”


利奥尔这次离开的时候,她看上去有些伤心。


“Zay gezint,”他在录像结束前一秒,自言自语似的说。


***


…THEN SHORTLY ART THOU MINE


我稍微有点儿生气。


这么说实在荒谬,因为我的情绪反应显然该更激烈一点。没错,这录像里的事儿发生在半年前,从来也没人对我隐瞒过什么,但是亲眼看着利奥尔把休斯敦波生成器从我被开了瓢的脑袋上取下来,把我一动不动的身体撂在一边去关注他姐姐,实在不会让我好受。


我知道我听上去像个满腹牢骚的浑蛋。玛尔卡的价值远比我高,这和她有没有利奥尔这个弟弟没关系。利奥尔将她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来试图救我已经是仁至义尽,放弃眼看没救的我也是正确选择。但是,人总是情绪化的生物嘛。


玛尔卡的状态平稳了下来。现在研究员们都围着她打转了,利奥尔退出他们的圈子,走向我这滩呼吸微弱的死肉。


我大口喝着温吞的啤酒,同时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屏幕上利奥尔的表情。这像是场毫无悬念的电影,我不耐烦地等待着下一个转折——我起死回生——到来,却对演员的表演细节无比好奇。


利奥尔走到了我的床边。他扯下了右手的医用手套扔在地上,握住了我的手。


我呛了一下,觉得啤酒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然后,他蹲了下来,白实验袍拖在地面上半干的血迹里,可憎的暗红慢慢浸透衣料。他把头靠在推床的边缘上,染血的柔软金发挨着我染血的衬衣。


我脑子里全是外面沙漠上盘桓的风声。





TBC.


超能力人渣谈恋爱的温馨()故事。这对的肉,会非常,非常kin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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